文／台東馬偕癌症資源中心心理師盧忻燕
「你乖齁， 慢慢的呼吸就不會喘了！」走進病房，我看到的是個白髮蒼蒼的母親，正對著一個氣切沒有回應的孩子。眼眶濕濕的，因為這個病人曾經在我面前說著自己如果好起來的時候，會怎樣經營自己的未來。如今，卻躺在床上，用力地呼吸著……。
他是個很乖的孩子，很講義氣，身邊有好多好多的朋友。陪著媽媽坐在晤談室裡，聽著媽媽口中這個孝順的孩子，讓我想到那天清晨，在病房的走廊上與他的一段對話。「我真的好氣喔，好不容易工作熬出頭，正要起飛，我是第一把交椅，正要賺錢，就給我生這種病，我真的…真的…超氣的！」還記得那時候，他儘管生病，卻仍中氣十足的告訴我自己的憤怒以及要如何規劃接下來的時間，並且深深的相信著自己是能夠戰勝的。
聽著呼吸器的聲音，固定的頻率也在提醒著我和眼前的母親，時間在倒數著。「他在臺北進加護病房的時候，我剛好回台東。他哥哥打電話來給我，問我要不要開氣切，我不能不開，我不能不救啊，他是…他是我的孩子啊！」伴隨著母親傷心欲絕的聲音，鼻酸與眼淚也湧上我的心頭。
「那…這次呢？」即使艱難，我仍開口問了。「不救了… 太痛苦了… 救不回來了…」哭音變小，但沉痛卻放大了。一個愛孩子的母親，要有多大的勇氣與割捨才能夠放手讓孩子離開？將孩子從懷胎生養，拉拔到大又是多不容易？要說出放棄，又該是何等的痛苦與無奈?
「你真的好愛好愛他。」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眼前的母親淚如雨下，緊緊抓著衣領的手微微的顫抖著，輕撫著母親的背，無聲的靜默在房間內流動著，哀傷，流動著。
「我會好好的陪他走最後的路的。」擦乾眼淚的她，堅定的告訴我。是的，你是個媽媽，總是為孩子著想的母親，目送你走出晤談室的我，毫不猶豫的相信著妳。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