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世代

■鹿溪(筆名)

那天中午,無意間在醫院看到今年二月份的「馬偕院訊」,有篇文章是小兒部主任李宏昌醫師所寫的--「兩件事一世情,影響我在馬偕兒科工作超過三十年的重要因子」。由於寫得坦誠生動,吸引我讀了下去……,讀到三十多年前他在醫學生時代的往事:
「這天我如同往例,拿本病歷,獨自縮在擁擠的護理站一角,嘗試了解病人的病程與檢驗結果。忽然間,有人拍我肩膀,說:『是clerk(見習醫生)嗎?要不要跟我查房?』我很受驚,真的!但也很感激!跟著這位年輕帥氣的主治醫師查房,聽他怎麼問病情,看他如何觸診,還傾聽他對病情的解析。突然間,我對兒科病人不再害怕!也不再只躲在護理站的牆角看病例。對兒科開始感興趣之後,也確定了之後在兒科領域的長期工作。這位主治醫師就是後來的兒科主任、副院長、衛生署副署長—黃富源教授。秉承老師的教誨,之後我對學生(包括醫學生與護生)總是『將心比心』,隨時伸出友誼的手給予適切教導,因此曾經有連續十年被選為『best teacher』的紀錄……」。
回家告訴先生黃醫師,他也很高興地說起自己年輕時代的往事。

學會判讀心電圖
1970年,在台大醫院擔任兒科R2(第二年住院醫師)時,有一段時間,專攻小兒心臟的呂鴻基教授(當時還是講師),會在某個週間的下午,聚集所有住院醫師到病房旁的兒科教室,教他們如何判讀心電圖(EKG reading)。
雖然念醫學院四年級時,曾學過過心電圖原理,但直到那時才知所運用在為病人診斷上。兩三個月中,與老師面對面學習,尤其因呂教授教學仔細,讓先生興趣盎然,也提升不少對心臟病童的診斷能力。
其實醫院並未規定,主治醫師需要密集地在專科上義務訓練住院醫師;但如此一來,本來閱讀心電圖並非專精的先生,自此不僅實力大增,甚至可以教導比他更年輕的實習醫生們!
1972年夏天,先生轉赴馬偕醫院擔任主治醫師,當時兒科的蔡炳照主任也是小兒心臟專家,全科的心電圖都由他判讀。一年後蔡主任移民赴美,科內就只有黃醫師會看心電圖了,這都是呂教授教導之恩。以至於日後能夠貢獻心臟病童數年之久,直到成立小兒心臟次專科,聘來專科醫師為止。

提升觸診功夫
回溯台大R3的時代,李慶雲教授給年輕醫生們最深刻的印象,就是觸診功夫之高明。在沒有超音波、電腦斷層攝影以及磁振照影的年代,醫師的真本事非常重要,所以李教授是十分受敬佩的老師。
有一天,一個四歲女童因腹痛住院,由先生照料。李教授來迴診時,親自動手檢查而摸到肚子肝臟下方有一顆囊腫(cyst),立即診斷為總膽管囊腫(choledochocyst),而且要他親自摸摸看。
果然他在老師指導下找到了病因,十分興奮,大大提升了診斷水準!

橄欖型腫塊
到馬偕醫院之後,黃醫師也十分注重觸診功夫。例如:某天來了一個嘔吐不止的一個月大嬰兒,住院醫師看不懂到底是什麼病。迴診時,黃醫師摸到嬰兒腹部上方有一橄欖型腫塊(olive mass),立刻診斷出是「幽門狹窄病」(pyloric stenosis)。於是拉著在旁實習醫師的手,教他如何觸摸。實習醫師摸到時,興奮地大叫:「哇!這就是olive mass啊!」
這批實習醫師結業時,在醫院為他們舉辦的Intern Night中,那位「摸到」的實習醫師,上台講述了這段讓他難忘的學習經驗。

腎臟膿瘍
雖然如今檢查儀器十分進步,但為了不讓病人受不需要的折騰以及減少醫療資源的浪費,醫生的觸診功夫仍然十分重要。以下又是另外一個例子:一個六個月大的嬰兒,因發高燒已經十天,住進病房。
早上迴診時,黃醫師帶著住院醫師前往病房。經過全身詳細的檢查,最後在左腹很深的位置,摸到一個讓baby感覺疼痛的腫塊。他懷疑那是腎臟膿瘍(renal abscess),因此立即教導在旁的住院醫師,如何才能觸摸到這麼難找的腫塊。最後證實了診斷正確。也因此及早發現及早治療,救了孩子一命。

謝師宴的感動
先生66歲時,由馬偕副院長任內退休。李宏昌主任舉辦了盛大的謝師宴,邀請院外曾在馬偕兒科工作過的醫生們參加。
李主任致詞後,鼓勵與會的兒科醫師們(約百位),自由上台表達對先生的感謝。在眾多溫馨回憶中,也包括了當年學會摸到腎臟膿瘍的住院醫師!(如今已自行執業多年,十分成功)。
年輕時經過幾位恩師的教導與提攜,年長後繼續將學識本領傳承給優秀的後輩,一代接一代,默默守護著台灣孩子的身心健康。
他覺得很光榮,能夠實踐上帝派給他的使命。